【丕司马】山间有雨
(*^▽^*)写的时候乱乱的，所以拜托各位看的时候也乱乱地看
曹丕说，司马懿，我们去爬山吧。
为什么？
想跟你一起去。
敲击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司马懿没有再说话。
曹丕合上手里的那本阿多尼斯诗选，抛向半空，又稳稳地接住，随后精准地投射在了恋人的头上。书页和大脑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内响起，司马懿叹了口气，拿起了手机。
现在是八月十六号，最高体感温度39，并且一个小时后有高温预警——他调出天气预报的界面，把亮度拉到最高杵给曹丕看。
我希望你下次在约会的由头和地点上能给出更有可行性、更有建设性的提议。
不去我就告诉荀彧你上次谈判装病。
司马懿盯着面前的键盘，像是在盯什么有血海深仇的死对头，整个表情都压着不太聪明的笨重，似乎被砸坏了脑子。换上司换对象换小孩的念头一闪而过，他请示曹丕，咱们起码开车去吧？
曹丕面露难色，司马懿自知失言，赶紧补充问道：咱们是开那辆紫色的还是开那辆黄色的？
……黄色的吧，黄色的颜色更配盛夏。
纠结良久，曹丕说。司马懿的二选一成功地让他忘了自己刚才惦记的是哪辆机车。得手的司马懿从善如流地关掉电脑，收拾了些东西，从玄关的柜子里取出自己的人字拖和挂着galagame女主小人的车钥匙，看着曹丕脱下睡衣，换了身短袖短裤。他蹲下去，熟稔地给曹丕系运动鞋的鞋带，曹丕的声音幽幽地从头顶传来。
司马懿。
什么叫更有可行性、更有建设性的提议？
从启动车子到离开市中心，司马懿思考了半天怎么给年龄还没法考驾照的曹丕解释这个问题，最后试图用身边人举例：你看，你爸和惇先生……
那种没有惊喜、没有意外、没有波折的法餐玫瑰礼物三件套？曹丕撇嘴。
可是也意味着没有惊吓，能让我提前安排好工作。司马懿腹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他离述职死线还有四个小时的时候漫无目的地往深山里开。
许是腹诽的时间有点长，他的沉默被曹丕理解成了无声的反抗。
曹丕也沉默了，到底是年纪小，他没能沉默太久，忍不住发出了内心的疑问：
难道你喜欢？
喜不喜欢的——司马懿说不上来，他今年实二十五，将二十六，虚二十七，毛二十八，晃二十九，马上三十岁的人了，一切都在颓唐而稳健地按部就班中，唯一的脱轨就是不清不楚地跟上司公子搞在了一起。他没觉得曹丕这个年纪懂什么情爱，大抵腻歪一年半载后就会各找各妈。然而他的小对象谈的比x国峰会还认真，这个问题一旦回答不好又是一番胡天闹地。
可是如果要想出一个巧妙的答案，他会马上因为用脑过度而闯出交通事故的。
于是司马懿打着双闪把车停在路边，风一样地下车，野人一般地落座，递给了曹丕一支包装袋上还凝着冰霜的，葡萄味的冰棍。
车后座传来黏腻的舔舐声，曹丕含含糊糊地说，你不能每次都这样糊弄我。
我想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司马懿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他认命地降低了车速，说小桓什么样我都喜欢。
你这个样子好像对着荀彧在说[哪版修改案我都OK]。曹丕皱起眉头，我们的恋爱不是你的工作，为什么要用一切皆可的态度来敷衍我？
不是敷衍——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很随和，真的什么都可以我都很喜欢。
那么谁追你都行了？都可以？
Damn……司马懿冷静地四处探寻一台可以穿越回两小时前的时光机器。他真的很怀疑曹操的家庭教育是否合乎常理，其实他不是想培养一个接班人，而是下任琼瑶女主，对吧。
得过且过的心理行为模式有利于生活得更舒心省力，曹丕。司马懿决心为了自己的将来多管一把闲事对曹丕进行他应该接受的“成人”教导，你还小，对恋情这样子锱铢必较的态度会让你活得很累。
可是我觉得我活得很真实。曹丕把最后一口冰棍塞进司马懿的嘴里，在他的耳畔印下一个湿乎乎的葡萄味的吻。
我不要我给你什么你就受着什么，我想要你用自己来爱我。
司马懿嘎嘣一声嚼碎了嘴里的冰，错眼去看侧视镜里的曹丕。他正支着头看自己的后脑勺，少年人的眼眸比烧化沥青的盛夏更加滚烫，明明刚咽下解暑的雪糕，司马懿却觉得自己热得喘不过气。
司马懿，用自己来爱我——你觉得这个提议是不是很有可行性、很有建设性？
被点到名的某人讪讪一缩脖，说，马上要上山道了，别跟我聊天。
嘁。
曹丕兴致缺缺垂下了眼眸，叽里哇啦乱翻一通翻出来不知道猴年马月落在车里的游戏机。矫作的日本女声甜甜地说着哦该里狗修金萨玛，曹丕也捏着嗓子深情地回应了一句他大姨妈，夹得司马懿几乎笑倒方向盘上。曹丕说，不要笑，我在很认真地回应她。司马懿嗯了一声，曹丕说，太久没玩了，我都不知道该走哪条支线了，司马懿又嗯了一声，曹丕说，这个女主是我曾经最喜欢的女主，因为她是很难得的那种集“家”和“旷野”为一身的设定，司马懿重复嗯着，曹丕说，司马懿，我们分手吧。
司马懿反应地相当之快，他没有再嗯了，只是通过后视镜挑眉表示着自己的不解。
你能持之以恒地在曹氏摸鱼不是没有道理的。曹丕放下游戏机，问，你这算怎么回事？既不会热烈地爱我，又蜷缩着手脚面对我的爱，不体面，不痛快。你把对别人对工作的那一套带到我面前来，我很不喜欢，我给你说了很多次了，司马懿！这不是性格处事不同的问题，这是你压根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所以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你，想着你什么时候能严肃地提出抗议？可是每次到这里你就闭嘴了，你在顾虑什么？我们是谈恋爱，谈恋爱！恋爱双方是平等的，互通灵魂的，但我始终感受不到真正的你，好像你的存在只是一个陪我恋爱通关的配角NPC，打出无论任一结局就要毫不留情地say byebye——你真的爱我吗你老实说，你跟我谈朋友是不是纯粹为了报复我老爹对你的不满？
他一气呵成地说完，司马懿一字不差地听完，末了，他把车停在岔道旁的山路上，解开安全带，走出驾驶室拉开了后座的车门。曹丕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睛问他要干什么？司马懿一屁股挨到了小男朋友的屁股，自顾自地开始解衬衫上的纽扣，毫不留情地邀请道，来，分手场。
曹丕眼睛一下子红了。
司马懿看他眼角涌起了水光，心里又难受又嫌恶，七三开，难受七，嫌恶三。他回想曹丕告白的那天夜晚的星光很亮，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银暗斑驳的虚幻，像融化的冰棍儿水，模糊得他心脏晃荡，被曹丕三言两语一个眼神就搅得粘稠不透气，从此被密封在了名为曹丕的包装盒儿里。他想告诉曹丕他其实不是不爱他，但那样的话过于矫情，想告诉曹丕他确实觉得这样文艺电影般的蒙太奇片段搞得他心态和人生都支离破碎，但那样的话过于伤人且同样矫情。
用人话简单地来说就是——哥Hold不住，曹小姐请另找高明吧。
曹丕没再说什么，也没理会他突如其来的分手炮邀请，擦着眼睛下车挪到了驾驶座上，引擎启动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刺耳。司马懿原本想伸手拦下这个小祖宗，毕竟在曲折的山路上愤怒驾驶——驾驶员还没有驾照的情况下，保不齐就会一失足成千古恨，但他又怕阻拦的行为会惹得曹丕更加不高兴，立马快进到千古恨。青春期的曹丕，在父亲面前克己守礼，在外人面前板板正正大好青年，唯独在他面前探出了太多尖锐而敏感的情绪，样样都在带给他别样快感的同时刺痛着他。
他哪儿能不懂这是曹丕对他的不一般呢？只是这份特别的青睐如今看来是实实在在的错付。他从来都是不明白怎么应付也疲于应付，最开始那腔蜜水儿的爱意也慢慢随着不断的拉扯暴晒而浑浊变质。明明先提分手的是曹丕，现在觉得这个手非分不可的是司马懿。也许找个年纪稍长沉静内敛的相亲对象才是正事，车窗外传来轰轰的雷声，司马懿出神地想。
不管是一场没能及时预报的大雨，还是一个心思如雨针般细腻的少年，都深深地让他生出不容拒绝的失控慌乱和倦怠的无力感。
车门开了，暴雨将至前的闷热感滚滚袭来。司马懿下了车从后备箱取出他准备的背包，里面装着驱蚊水登山杖跌打损伤药和别的东西，刚想回头嘱咐曹丕用上一些，回头一看，就在他取包的片刻，曹丕已经甩着手远远走远了。
行吧，合该他这最后一回。
灰黑的天空又传来一声巨响，司马老奴疲惫地踏上第一条路口。
这是市郊周边群山深处不知名的某一座，没有指引牌，没有导航，他只能跟着曹丕一步一步地走。茂密的树林似乎没有边界，他有种自己要在这里一直走下去的错觉，刚想出声叫住埋头苦行的曹丕，曹丕自己突然停下了脚步，司马懿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他的后背。
下雨了。——他言简意赅地解释道，然后看也没看就从司马懿的背包里抽出了雨伞，在二人的头顶撑开。
还记得吗，曹丕问，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对你说了什么？
司马懿心想话真是说早了，该他的最后一回在这等着。他冥思苦想，一百分认真地想，从三两雨点想到暴雨倾泻，天与地的洪流间寂静无声，只剩曹丕凝视他的眼神，他想到底也没想出他与曹丕的初见曹丕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遂只能老老实实地说，我不记得了。
哼……
通常情况下曹丕的“哼”有很多种含义，但司马懿现在没了那个解读的心思。夏天的暴雨来得极凶，曹丕牵起他的手，带他拐过某处耸密的灌木丛，带他走进了大片百合花海。他们站在边上，山风卷着雨雾自花海的那头席卷而来。
你想分手就分吧。
他听见曹丕喃喃道。
所以那个“哼”是“无所谓”的意思。
曹丕转过身来朝向他，伞也跟着倾斜了过来。
我当时是说，曹丕顿了一下，你长得很高很漂亮，像一株亭亭玉立的百合。
说罢，他不由分说地把伞把塞进了司马懿的手里，自己慢慢地往花海深处流去。那些在暴雨中清灵生动的白色随着他的脚步渐渐归于寂静，仿佛退却的潮汐温柔地将他淹没。司马懿怔怔地看着曹丕一点一点走出他的视线，直到整个人都消失不见，啐了一口骂了声死文青，分手的方式也格外跟人与众不同。
可是他返途的脚怎么也迈不出第一步。他看不见曹丕了，就去看那些花儿，那些曹丕说他跟它很像的花儿。绵绵雨幕中他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白，索性就地蹲了下来，不慎碰到了一块小小的木牌。他把木牌翻起来，看到上面篆刻着浅浅的文字。
[司马懿今天又惹我生气了，种4株，咒死他。]
落款是一年前的四月十七号，他们刚在一起不久，司马懿因为嫌吵鸽了与曹小公子的live。
他重新把这块木牌插进湿润的土壤里，又去看另一块。
[为什么他从来不查我手机呢？一定是不爱我。]
司马懿眼不见心不烦，迅速又把这块怼进了它应该呆的位置上。
这样的木牌还有很多块，司马懿起身，大大小小的花儿间隙总有一个他和曹丕的故事，每一株每一块每一个瞬间如同层层薄纱温柔地将他的心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他突然很想骂人，曹丕总是这样，站在那里，不动声色，柔柔弱弱地把他逼进最无解的困境里。他这样的人八辈子种不出一片这样的百合花海，自然也不能理解种下它时的心情，可是他明明从来不知道曹丕在这里为他种花，却能在看到每一株花的时候，也能自动添上那个蹲在一旁用心刨土的少年。
[X]
他怒骂出声，踯躅的脚步最终还是往曹丕消失的方向迈去。
[这辈子都特么栽在这个死文青手里了]
他一边骂骂咧咧地绕开那些花儿，一边艰难地寻找曹丕的踪迹。当他看见那个模糊的身影时，同时也看到了那人手上的东西——借着雷电的共鸣，司马懿看清了那抹锋利的寒光——他整个人登时如坠冰窖，从肺里呼出的空气都带着绝望和惊惧，一把丢开手里的雨伞，在曹丕看向他的须臾间飞奔过去夺下了那把刀。
“你想干嘛？疯了你？！”
曹丕茫然地看着他，茫然地指向了那块刻了一半的木牌。
[今天和司马懿分手了，我再也不喜欢百合了……]
司马懿凝噎了半响，卸下了背后的背包，把刀仔仔细细地放进去收好，然后撒开背包盘腿坐下，整个人都陷入了过度应激后的钝感里，看起来呆呆的。曹丕看着新鲜，后知后觉司马懿以为他要自嘎。一时间两人都没话，曹丕拿着那块小木牌戳了戳司马懿的脸，然后被前男友一把打开。
讨嫌。
他们望向对方，爱人的脸庞都似雨又似泪，雨越下越大，平时高昂的枝头给打得低垂，曹丕说没事我死了我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以为司马懿会说不会才有鬼，但司马懿说没你爹的事，你死了我才是会怎么样。听完这句话的曹丕表情比两分钟前的司马懿更呆，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他内心关于失恋的景色烘托描写还没落笔，心上人就大马金刀地回到了他的身边。他问那还分手吗，司马懿没说话，只是折下了身旁最近的一朵百合花，递给了曹丕。雨仍是在下，而他们在雨中烈烈燃烧。曹丕的脊背为身下的司马懿挡去了世间的风雨，下一秒则由他本人给予司马懿更猛烈的风暴。这个城市没有人料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那些被避之不及的雨水流淌进司马懿在他血肉上抓出的伤痕，流淌进刚顶苞的花瓣缝隙里。司马懿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被浓稠的雨声灌满，有情人翻滚在天地间，丝毫没有怜惜盛放的花朵，被揉搓出的汁液混着雨水沾满了乌黑的发梢。土地湿热，每一次撞击都好似浴在火山熔水般的空白极乐。有惊雷落在远山间，司马懿的声音陡然变了调，曹丕用肘窝捞起他的肩俯身深深吻了下去。潮热的空气与爱人的气息一同在鼻尖萦绕，大片的百合花软软地趴塌在地上，被压坏的枝茎来年又会长出新的美丽。这场雨下了很久很久，久到曹丕以为自己其实在半路就已经出了车祸离开人世了，司马懿这才松开缠在他腰间的一双长腿，懒洋洋地说：
你爸的述职会议我又没赶上，你自己想招给我解决了。
曹丕笑着说，你终于把我当你男朋友了？
司马懿懒得理他，就着渐小的雨势把自己拾掇齐整，那股子欲望过去了他又开始后怕起来，叨叨曹丕真是要浪漫不要命，这么大的雷万一有一道正正好好劈下来谁也别想活——甚至还没法保全名节。打野x被雷劈死这算怎么事？曹丕就反问他，那你下回还来吗？他光着身子坐在百合花的中央，司马懿心想天底下怎么会有曹丕这种人，刚做完还能看起来这么纯洁，骂他你少再给我整这些个，有空多做做五三当心别被隔壁孙权比下去。
……至少来的时候带身干净衣服。
回去的路上曹丕二话不说躺倒在后座打开了游戏机，司马懿用发软的手开车时悔恨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要受这祖宗一辈子了。但当他看向曹丕的时候，后视镜的天空已经又是盛夏的好天气。他打开天窗，雨后凉爽的风吹过空旷的山谷，也许下一场大雨仍是不期而至。
但总归呢，淋雨也有淋雨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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